薄凉冷笑:“哼,赵敏儿。丁秀秀死于刀下,而那柄刀证实确属黄子轩所有。案发时,丁继仁也亲眼目睹。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抵赖?”
赵敏儿翻了记白眼,趾高气扬道:“什么人证,物证,太过牵强。那柄刀,是他所有就一定是他杀的么?我说前几天还丢了呢?至于什么‘亲眼目睹’,你们不是说丁继仁跑过去的时侯,我家夫君还有时间替那个贱女人敷什么胭脂水粉么?那证明距离不短呀。哦,那么远,谁能看得清呀?”
黄子轩一听赵敏儿这么分析,本来颓唐的心情一下子活跃起来了,直起脖子,瞪大眼珠子辩解:“对!夫人说的没错。根本就太牵强了,人不是我杀的!那么远能看清。那不是我,不是我……”
薄凉微怔,一时之间也语塞。
没想到赵敏儿也有这么缜密的心思,而薄凉却因为过于严谨的天性,而被赵敏儿将了一军。
谷风却冷笑着,望向赵敏儿,淡定道:“谁说不能确定?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指纹,只要取黄子轩的指纹和刀柄上的指纹比对,就能知道。那刀柄上并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也就是说,连丁秀秀的都没有。”
“此外,凭借残留在丁秀秀体内的分泌物,我也能验出是否属于黄子轩。请问,有了这两个证据补充,黄子轩能定罪么?自古以来,凶手有过心甘情愿认罪的可能么?”
薄凉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哼,薄大人,那就请先出示这两个证据再定案吧。”黄怀忠立起,恨恨道,“说得那么玄乎,本府就不信能验得出来。此案改日再审!若要屈打成招,别怪本府先上奏朝廷,摘了你的乌纱帽!别忘了,你前夜留在本府里的东西,那也是重要罪证!”
薄凉心里格登一下。
糟了,那万两黄金!
在黄怀忠那双阴险的目光和威胁的狞笑中,薄凉内心打了个寒颤。
“这,这是什么话?”丁嵘泉不服,立刻抗辩,“黄大人,薄大人,你们不能循私枉法呀。这证据已经这么充份了,还不能定罪么?你们……你们这是找借口替凶手开脱。”
“住口!一介草民,岂容你放肆!如何断案,也用不着你多嘴!”赵敏儿尖锐地喝斥。
黄怀忠阴鸷的目光冷睨着薄凉,沉声道:“薄大人,再给你三日时间,给本府充足的证据,否则,别怪本府翻脸不认人,哼!”
薄凉平静地看着盛气凌人语带威胁的黄怀忠和赵敏儿,内心却翻江倒海。
“好!三日后再审。退堂——”
薄凉一拍惊堂木,同时霍然立起,转身往内堂退去,怒气冲冲的步伐怎么样都掩饰不住。
聂苻、谷风、薄凉也随后跟上,眼看着薄凉一进后堂书房就一拳捶在门框上。
一拳似乎不解气,又发了疯似的捶了好几拳。眨眼,指关节的皮破了,流了血。
“大人——”
“大人,不要这样!”聂苻冲得比薄冰还快,他一把抓住薄凉的手,将两只小手都握在大手里道,“难道不疼么?你何苦为难自己!”
那语气里的疼惜藏不住,把谷风和薄冰唬得愣了愣,这哪是一向感情内敛的聂苻呢?
谷风迅速反应过来,很自然地把聂苻拉开:“来,让我来包扎吧!别忘了,我不止是仵作,也是名大夫!”
聂苻方才醒悟过来,暗暗羞愧,自觉退开两步。
薄冰迅速取了药了,谷风帮薄冰包扎完毕之后,似笑非笑的盯着薄冰,云淡风清地问道:“是不是很烦?放心吧,不出一日,我就能验出来。我师父,也就是你爹,把压箱底绝技都教给我了。虽然还没有用过此法,不过,我有把握,应该不难。”
薄凉苦笑:“你们以为本官是在烦恼定不了黄子轩的罪么?”
“是因为黄怀忠?”谷风立即反应过来。
“嗯。”薄凉沮丧极了,“仕途与正义,本官只能选择一个。”
“那你会怎么选?”聂苻追问。
薄凉还没有回答,薄冰马上急道:“当然要选择仕途啊。小七,刚才在公堂上,我也听明白了。如果你处治不当,不仅不能升任知府,就连这小小七品乌纱帽也会丢掉。最重要的是,你最终也帮不了丁嵘泉,何苦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
薄凉晶亮的眸子盯着薄冰,那份犀利与澄澈,莫名让薄冰心虚,声音发颤。
“反正,我现在是以你姐姐的身份跟你说话。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明知斗不过,何苦把自己搭进去。我这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爹娘的仇。那么久的努力,你要白费么?”
薄凉咬着牙,不语。
“别急,薄冰。”谷风劝道,“看来,大人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薄凉其实心乱如麻。她当然想定黄子轩的罪。特别是在见识了黄怀忠和赵敏儿的飞扬拔扈之后,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可是,能够不把前程搭进去最好。薄冰说的对,努力了那么久,没必要前功尽弃。
“你们都退下吧,本官没事了。”薄凉按捺住心里的慌乱,尽量平静的微笑,“谷风,你抓紧时间,迅速验出来。本官刚才居然被赵敏儿问倒了,可见证据的重要性。有理有据,说话才能掷地有声。这就有劳你了!”
“大人客气了,这是卑职的本份,卑职这就去!”谷风故作正经,那不羁的样儿一旦正经施礼,倒是有几分撩人的意味。
谷风洒脱转身,退出书房,径自忙去。
“聂苻,你去查那盒胭脂粉的来历。一个大男人,杀人用这种方法,似乎过于细腻了。相信这盒胭脂粉也不是他本人能做出来的,你去查查来历。”
薄凉平静的吩咐,看着聂苻的水眸已经波澜不惊。
聂苻点头,举剑抱拳:“是,大人!”
聂苻走后,薄凉将房门关上,轻斥了薄冰一顿:“姐姐,还望你今后收敛情绪。仇当然要报,可是我不希望在报仇之前,我们姐妹俩性命都不保。谷师兄也就罢了,知根知底的。可是聂捕头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你这样失控,难免令他起疑!”
薄冰捏着裙边,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小七。我是一时情急。爹爹死得忒惨了。我们这样死命为丁秀秀报仇,可谁来替冤死的爹娘和姐姐们报仇呢?”
刹那,薄冰红了眼眶。
薄凉霎时心软,她一把抱住薄冰,柔声安慰:“放心吧,姐姐。我会想到办法的。丁秀秀的仇要报,爹娘的仇也要报!”
她眸色微敛,脑海里如灵光闪现般的浮出一个鬼面具。
这天夜里,薄凉换了一身便装,偷偷溜出了县衙,骑着马径往郊外跑。
出发前,为了壮胆子,她喝了一整瓶酒。凭着记忆,她摸索着回到那夜她苏醒过来的那座山上。
夜风吹来,胃里的酒劲上涌,她冲动的跳下马,奔上小山坡。
望着黑茫茫的山峦,她仰天狂乱的呼喊:“我是薄凉,你给我出来!你这个魔鬼!你赢了,我来找你了!你出来啊,你不是在等我么?”
狂风吹起她的袍子,刮过她的小脸,但她真的感觉不到冷,身体里沸腾着的是被酒精发酵的情绪。
“额——”
后颈一痛,眼前一黑,薄凉突然受袭,双眸一闭,倒下了。
只是这回,她没有躺在布满露水的草地上,而是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那宽大的玄袍像一张温床,稳稳地接住了她。
再度醒来,薄凉惊呆了。
她迅速爬了起来,迷茫地瞪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哪里是什么黑魆魆的山洞,根本就是一间奢华至极的房间。明黄纱帘随风飘漾,镂空的雕花窗镶嵌着玳瑁彩贝,牡丹红地毯如丝般柔|软,窗下的紫檀架摆放着宝剑。
而自己躺着的这张暖榻上,四周悬挂的帐幔上却是用金银各色丝线绣成的狩猎图。
宝剑与狩猎图倒是充满了男性的气息。
可是,这房间里盈漫的香气,却是那么令人舒适。在这香气的氤氲下,那戴着鬼面具的男人仿佛也少了几分戾气,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你这个蠢女人,你还是来了!”
他背对着她,声音冷冽如冰,夹带着浓烈的嘲讽。
薄凉努力睁眼望去,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既挺拔又迷|人。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海里莫名涌来的暧|昧思维,不服气的答道:“为何骂我蠢?我来,不正是如你所愿么?”
男人回头,依旧戴着鬼面具,他突然快步走到榻前,伏下身去,将薄凉压逼着倒在榻上,然而,他的身子悬着,距薄凉一个拳头距离,既令薄凉无法动弹,也不直接碰着她。
薄凉感到她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
“你来,说明你已经决定放弃黄怀忠这条路了,不是么?请问这不是蠢,是什么?”男人的声音依旧像从地窖里捞出来似的。
“不!我来这里,就是想求个两全之策!”薄凉斩钉截铁,“黄子轩的罪要定,可是,我的仕途也不能丢!”
男人低嗤一声:“原来是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说着,他俯下头去,堵住了薄凉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