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无聊,邓绥倚在榻上半点也不想动弹,香菱和浣纱闲来无事,两人便坐在炉火边合秀着一面云锦上绣着一簇簇牡丹。
一阵一线,心思细腻手法娴熟,秀工也极其精湛。
“你这片叶子若是用那淡青丝线秀之,岂不更显娇嫩?”浣纱指着香菱刚刚完成的那片牡丹叶,笑道。
香菱闻言,顿下手里的功夫思量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头绪,她拿着云锦望着慵懒在榻上的邓绥笑道:“贵人,您瞧着哪个色儿更好看?”
邓绥这才缓缓起身,望着那面云锦笑道:“这深绿色苍翠欲滴,那淡青色又显娇嫩,我着实分辨不出,你们且随性而为吧!”
闻言,两个丫头只是笑了笑,随后便低头继续绣着。
这时候,大殿的门应声而开,容若走了进来后许是怕寒风吹进殿中,反手把门带上了。
她走到炉子旁边烤了烤手,埋怨似的说道:“哎!今年冬天来的格外的早,这才出去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冰凉,还是屋子里暖和。”
邓绥望着她点了点头,看着她冻红的手关心的嘱咐道:“姑姑出门注意着点,莫要冻坏了身子,糕点可有给姝瑗和秀影送去?”
瞧着天气寒冷,整日闷在这院子里,邓绥便学着浣纱做了些糕点。虽是初次手艺,但瞧着不错便让容若给江良人和夏良人送些过去。
容若点头应道:“东西都送到了!只是……”容若突然话锋一转继续道:“今日在厨房做糕点的时候,奴婢发现有些不对。那做糕点的檀秫和珍米粉都少了一大半,我记得前日才让穆勒去少府领的。”
“姑姑如此一说我也察觉了,上次皇上让咱们去少府领的银屑炭我本放了一筐在库房中,可也只剩下小半框了。还有库房里那对银丝酒壶也不见了,原本以为是你们拿去别处用了。”浣纱停下手里的功夫,细细道。
“丢失的都是些贵重值钱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容若蹙眉道。
邓绥在一旁听了,站了起来缓缓道:“那库房的东西不是要做挪用记录么?你们且去查查便知!”
听见她们这么一说,邓绥却也记在了心上,虽然丢失的东西都只是些平日的用器。可是尽然有贼敢招摇过市的来她黎岚殿偷东西,这就不得不谨慎些了。
若是旁人偷的倒也还好,要是宫中出了内贼,这事是邓绥最不容许发生的。
“库房的记录一向都是穆荆在打理,我去他那初瞧瞧,也兴许是哪个下人拿为他用了。”说着容若便打开了房门。
“嚯!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呢!”刚刚出门的容若便惊喜的唤道。
邓绥听了眼睛一亮,她立马起身走了出去,香菱和浣纱拿了披风,也跟了出去。
刚到园子,放眼望去,雪花飘飘洒洒而落。有的雪花像流星一样直垂而下,有的雪像风一样轻纱一样的白,飘飘摇摇。
还有的雪花像银珠,又像小雨点也像杨柳花,玲珑剔透,粉雕玉琢,洁白如玉。晶莹的雪花,点点滴滴的堆积在树丫上。
此时的雪下的很轻很柔,片片白雪犹如玉树琼花,南阳不似皇城寒冷,是很难看到这般景象的。
邓绥一时兴起,跑到园中间,捧着手接着那轻盈的雪花。浣纱笑着走上前,将那件合了白狐毛皮的披风搭在了邓绥肩上。
邓绥笑了笑,拢了拢披风,望着那飘飘洒洒而下的雪瓣尤为的兴奋。
她犹如一个小女孩一样,在这漫天的雪花中旋转起雾,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咳咳!”突然身后响起男子熟悉的咳嗽声。
听了立马转身,探个究竟,却不想刚转身额头便触碰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邓绥缓缓的抬起头,撞见刘肇那满怀笑意的眼眸。
他眼里满是柔情,邓绥一时竟看得发愣。他伸手拉了拉她便是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随后他大手一挥,身上那名贵华丽的裘皮便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搂在他怀里。
两人身子贴的如此这般近,邓绥不由得脸颊有些绯红。他将她裹进自己的怀里,他怀里很暖很舒适,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全感。吐息之间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儿夹杂着寒风中雪花的清甜,格外令人沉醉。
“皇上您怎么来了?”邓绥乖巧的依偎在他怀中,任由他这么搂着。
刘肇将头置于她的发间,她发丝柔顺飘逸着淡淡香味。柔弱无骨的腰肢让他抱了个满怀,却有些舍不得撒手。
“朕处理完政务,闲了无事便过来瞧瞧你!”刘肇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邓绥眉目含笑,随后握着刘肇那双温暖的手掌,柔声道:“外面寒冷,皇上屋里坐。”
说着,她便拉着刘肇进了殿里。
瞧着他宽厚的肩头落下些许雪瓣,邓绥点起脚尖轻轻的为他拭去,帮他褪下外面的披风,随后两人坐在了炉边的暖榻上。
刘肇依然握着她的手,不仅蹙眉:“怎么这般冰冷?日后可得仔细着些,这冬天的寒风最是伤人。”
邓绥脸红的眉目婉转,轻声道:“臣妾知道了!”
“对了!前日宫里新进了几匹上好的流云锦,送了几匹到太后的长乐宫,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也领了几匹。昨个儿赏赐了郦昭仪两匹,现下也只剩下两匹了,便赏赐给你了,多添几件衣裳。”刘肇望着邓绥柔声道。
邓绥听后,颇有些感动,她微微挪到刘肇身边,不由得靠在他怀里。
“皇上事无巨细的想着臣妾,臣妾无以为报,唯有年年伴君侧,长守不相离。”邓绥吐露真言。
刘肇听后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了。
都说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可又有谁知道帝王的孤寂与苦楚。
“得阿绥此言,朕心甚之!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后宫佳丽三千人,朕也定不会负你!”刘肇将她搂在怀里,语气坚定道。
邓绥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鼻尖酸楚,轻声道:“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宠爱,已是此生之幸。不求皇上能日日伴在臣妾身边,但求皇上心里装着臣妾哪怕是一丝一毫。”
瞧着她微红着眼眶,刘肇心疼不已,他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俯身在她额间轻柔一吻。
两人温存私语了许久,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刘肇这才缓缓起身:“天气渐凉,太后身体羸弱,朕去瞧瞧!”
“嗯!”邓绥乖巧的点了点头。
皇上刘肇从小由窦太后抚养长大,幼时极少待在梁太后身边极少,所以对于太后娘娘,他颇有孝心。
…………
刘肇走后,容若走了进来。
“姑姑可查到那些东西的去处?”邓绥笑着开口问道。
容若走到邓绥身边,缓缓摇了摇头。
“库房的记录上却没有记录着东西的去向!”容若蹙眉不解道。
邓绥微微思量,立马问道:“去查记录的时候可有惊动他人?”
“没有!”容若摇了摇头。
邓绥这才渐渐放下来,随后又吩咐道:“此事万万不可伸张,切莫打草惊蛇,那小贼敢来偷第一次,势必还敢偷第二次。你让穆勒晚上守夜惊醒着点,咋们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喏!奴婢这就去办!”说着容若便退出了殿里。
一连几日,浣纱香菱都格外惊醒,但那小贼就跟消失了一般似的,黎岚殿再也没有丢过东西。
是夜!邓绥和宫中的宫人围着炉子一起烤火,主仆几人说说笑笑着打发时间。
邓绥为人亲和,待下人也都是极好。
这大雪一连下了几日,丝毫没有要停的念头,园子里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就连院子里那几颗金桂树都被着大雪压的软绵绵的。
“这还没在下雪便是这般寒冷!若是待到化雪日那日子可怎么过啊!”香菱望着外面,撅着小嘴不悦道。
邓绥瞧了打趣道:“放心,待到化雪啊就让穆勒穆荆将满屋子的火炉都烧得旺旺的,绝发冻不着你这圆滚滚的身子!”
“噗嗤!”一旁的浣纱忍不住笑出了声。
瞧着众人打趣她,香菱也不恼,只是嘟着嘴说道:“贵人这是在打趣奴婢长胖了吗?”
“可不得胖吗?每日浣纱姐姐做糕点的时候你就守在灶台边!一个姑娘家吃的比我还要多。”正在添加木炭的穆勒应道。
听见穆勒这样一说,邓绥和浣纱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发笑。
“你……”香菱撅着嘴,瞪着穆勒怒道伸手便想揍他。
“咦!炭火没了,我去取些木炭过来!”说着穆勒拿着蓝框便闪到了一旁。
见没打着他,香菱更加气了,穆勒只冲她嘿嘿一笑,拌了个鬼脸便去库房取木炭去了。
瞧着一帮宫人和睦,每天打打闹闹的,邓绥心里也跟着高兴。
“从明日起,我每顿饭只吃三碗,绝不多吃一粒,不然叫那穆勒看了去,怕是又会笑话我了!”香菱一屁股坐在炉边的凳子上,赌气似的说道。
浣纱捂着嘴笑道:“菱儿妹妹好饭量,三碗莫不是吃不饱,当时候还给饿瘦了,那多不划算啊!”
“浣纱姐姐,连你都取笑我,讨厌!”说着香菱把头撇在一旁,佯装生气道。
“抓贼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就在屋里谈笑风生间,园子里却传来了穆勒的急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