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再次收到杜礼的短信,他告知我今天从医院出来后,小陈会带着我去商场。
看到这则信息的时候,我那么一刻的失神。
他第一次吩咐杜礼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是感动,而这一次,除了感动,我总觉得多了些旁的感情,可是又说不上来。
……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到达了商场。
一进大门,我就四下寻找着和我约好了的阿美,结果就看见她背着布包,站在一个奢侈品橱窗前望着里面的衣服发呆。
这衣服的牌子,我知道。
前几天,沈亦霆派人送来的时候,上面连价码都没有,还是我自己百度才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当即就吓得我不敢从袋子里把它拿出来,因为我清楚这不是真的属于我的。
我看着阿美的背影出神,心里升起越来越强烈的羡慕之情。
以前,我有时也爱这样看着橱窗里的模特,幻想自己能穿上这样的衣服,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可如今这样的衣服真的穿在身上,我却全然没有了快乐。
它们化作一重重的枷锁,带给我的是最强的压抑感。
“晚之!”阿美发现我站在不远处,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愣着不喊我呢?”她笑笑,作势挽住了我的手。
她还是待我如此亲密,让我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起码她还没有到嫌恶我的地步。
“我也是刚进来,咱们去儿童区看看,边走边聊好吗?”
“好啊,走吧!”
我们乘电梯到了四层,阿美的话没有以前多了,她总是会时不时看看我的衣服,又看看我的包,眼里有过艳羡,但也有许多不明的情绪。
我没有言语,心想等给丽儿挑好了东西再和她细细说。
挑衣服时,阿美给我出了好多主意,但当我看到那价位的时候,都让她一一放了回去。
阿美很是不解,估计是想着我现在应该有的是钱,为什么还要如此?
的确,沈亦霆给了我一张他的副卡。
那银行名字我都没听过,上网查查才知道是一家瑞士最古老的银行,能在这家银行有业务往来的人,少说身家也得几十个亿。
我把这卡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连碰一下都没有。
除了丽儿生病的事情和他要求的衣食住行,我不能再花沈亦霆的钱,这生日礼物需是用我的钱买来的,给丽儿穿上才欢喜。
大概逛了半个来小时,买好东西,我就带着阿美去了商场地下的一家奶茶店。
同样的,阿美还是不理解我怎么会带她来这里,可是她什么也没问,挽着我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一坐下,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阿美澄澈的双眸,里面映出的是一张忧愁的脸,我的脸。
默了一会儿,我还是主动开了口:“我和沈亦霆是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相遇的。”
阿美皱了皱眉,问我:“就是有一天你淋成落汤鸡的那次?”
点点头,我回想起了电闪雷鸣那个夜晚。
我刚从医院出来,耳边全是医生和我说的话,他说丽儿的搭桥手术不是很成功,很有可能需要再次开刀,他让我务必准备好钱,不可以再继续拖欠医药费,否则医院会停止治疗。
那夜,我任由雨水打湿了我全身,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马路上,满脑子都是在想出路,也就是这时沈亦霆从黑暗中跑了出来将我扯进角落,并且一把抱住了我,只和我说了一句:别动。
遇到这样的事,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大声呼救,可他的声音却超越了轰鸣的雷声,生猛的灌入了我的耳中,我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只能一动不动被他抱着,身体与他紧紧挨在一起,清晰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
冷的。
等有一帮人从我们身边跑过去以后,他松开了我。
这时正好一记闪电划过夜空,那刺眼的白照亮了他的脸,我这才看清楚了他。
这是一张天使般的面庞,温柔缱绻中透露着果敢刚毅,散发着一个男人该有的致命魅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墨一般,却熠熠生辉。
我感觉得到他环在我腰上的手十分有力,他的手掌透过绵长的雨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我们之间流窜。
他看了我几秒,而我也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在这里定格。
许久,直到又一记闪电划过,他笑了笑,再接着,他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笑容,那是一种看穿了一切,掌控一切的笑容,很自大,可他却完全有资本掌控这种自大。
在那过后的几天,我从新闻上得知沈氏继承人回国接管家族企业,也终于知道了那晚的男人是沈亦霆。
得知这个身份以后,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晚之所以发生那一幕的某些原因:有人在追沈亦霆,而我恰巧路过替他做了一小会儿挡箭牌。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再次在医院看到沈亦霆的时候,便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后机会,我不自量力的选择了赌一把,赌沈亦霆还记得那个雨夜的我,会帮我。
然而,沈亦霆从未告诉过我他是否还记得我,只是提出了让我做他的情人。
事后我也想过,觉得沈亦霆应该是记得我的,因为依照他冷漠的个性,还有他显赫的身份,也不会因为我的哀求,最后就同意了帮我。
虽然这是一场交易,按照他说的是等价交换,但无法质疑的还是沈亦霆帮了我,哪怕我对这个身份终究是抗拒的,也无法不去接受这个事实。
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阿美,她听后半天没说话,低着头不看我,似乎是在啜泣。
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笑着说:“你看我,现在过得去,最主要的是丽儿好起来了,这比什么都好。”
“好什么好!”阿美抹抹眼泪,“你心里什么滋味儿,我猜不到是吗?你是啥人,我不知道?打落牙齿和血吞。”
面对阿美的关心和心疼,我觉得是一种窝心的疼,自从我妈和翠姨去世以后,我的生命中没再有过来自于家人的温暖,惟有一个信念始终支撑着我:把丽儿养大。
我忍着心里的痛,不想在意我的人因为我而不快乐,可许多的话压在嗓子那里,我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别哭。”
因为我已经哭了太多次,在那些幽冷的夜晚里,我躺在奢华的床上,总是在哭泣中睡去,哪怕入梦了,还是哭个不停。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转天一早,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那你、你要做多久?就是跟着沈亦霆。”阿美问。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我不敢问沈亦霆,怕他觉得我心里不耐烦又或者装腔作势,回来惹得他撤了钱,不肯再救丽儿。
但是,我认为左不过也就是一年半载的,沈亦霆这种身份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会在我身上停留太多时间的。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随便见面?只能你找机会才可以?”阿美又问。
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亦霆并未限制过我的自由,但是却又好像没有给过我自由,我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吩咐来的。
“你可真是急死我了!”阿美抓起奶茶杯就喝了一大口,因为动作太大,洒了一些在她衣服上。
“呀!”阿美赶紧拿纸擦,“这是我最爱的裙子啦。”
“这店外面就是卫生间,你去一下,我在这里看着东西。”
阿美点点头就去了。
当小小的奶茶店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又无法控制的想起了沈亦霆。
他已经走了八天,我和他没有过任何的交集,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
可是当我拒绝再泡玫瑰浴的时候,董管家又说这是沈亦霆安排的,不可以违抗,而且昨天我无意间听到董管家在打电话,似乎是在汇报我的情况。
那时,我脑子里猛地升腾起了一个令我有些惊慌的想法,就是:沈亦霆,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惦记我?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的奶茶,慢慢的,他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
忽然,我想起他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我听到他的动静,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沈亦霆笑笑,什么也没说,信步向我走来把我抱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
这姿势就像是抱着一个婴儿似的,惹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刚睡醒的我没什么力气,就像只可怜的小猫儿窝在了他的怀里。
“下次不许睡在沙发上。”沈亦霆说了这么一句。
我当时没说话,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因为我想起那个晚上,我也是在沙发上迷迷糊睡着,沈亦霆把我抱起来,然后就是……
我一下子又红了脸,不自觉把自己又向着他的怀里扎了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亦霆一遍遍抚顺我的头发,动作轻柔,不知不觉中我的意识又朦胧了起来。
我最后的感知是沈亦霆吻了吻我的额头,轻唤了一声:“晚晚。”
一声“晚晚”让我一夜无梦,安睡到了天亮。
……
“晚之!”
听到喊声,我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一抬头就看到了阿明。
愣了几秒,我站了起来笑着说:“阿明,你来找阿美的吗?”
他也笑了笑,似乎有些别的意味,说:“这里有我姐的功劳,不过我是来找你的,准确说是有人找你。”
“找我?”我除了阿美,可没有朋友,“你别卖关子,我……”
“陆同学。”
又是寥寥三个字,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