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个人的手,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而下一秒,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能看到我?”穆鸢先是惊叫一声,而后才扭了头,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黑色长袍墨色腰带,宽大的广袖看上去就与刚刚所见的服饰类型不同,在袖口的地方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一些类似于符咒般的暗纹,只在行动是放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亮。
穆鸢的眼睛移到了男人的脸上,若说刚刚见过的萧宇承长相英伟,那这个男人则是俊美无匹,肤如凝脂眼若点漆,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头发用玉冠定住,看上去温文有礼,端的是极好的相貌。
可是既然能看到自己,还能抓住她,这人自然不是凡人。
穆鸢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她的眼睛迅速的转动,似乎在找寻着逃脱的法子。
男人见她如此便挑了挑眉尖,嘴唇弯起了个弧度:“怎么,你瞧着似乎是很怕我。”
穆鸢只管咬住了嘴唇,并不说话。
“我刚才见你吓唬那两个人时做的倒是十分熟练,现在怎么哑巴了。”男人不仅没有松开穆鸢,反倒是用了用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扯,眼中全然是打量和兴味的目光。但马上,男人就觉察出了不对劲,“你身上的气味……小鬼?”
听到这个称呼,饶是被气的怒火中烧的穆鸢也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位……公子,你叫我新鬼,刚出生的鬼,都成,能别叫我小鬼吗?”
男人并没有对于称谓问题有什么意见,他凑近了穆鸢,距离近的让穆鸢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你不仅长得颜色好看,这身上的戾气也是浓重的很,”男人眨眨眼睛,那张俊俏中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怪不得你这张脸还能保存完好,若是寻常厉鬼,三日内必然面容尽毁不堪入眼。”
会……毁容?
穆鸢用空着的手直接捂住了脸颊,眼睛里带了些惊慌。本来死就死了,一张脸也不怕什么,可一旦想到自己以后会变成面目可憎的模样,穆鸢就没来由的心慌难受。
不过理智尚存的穆鸢还是努力稳定了心神,看着面前的人:“你为何要抓了我?”
男人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不过倒是没再凑近,要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近了,呼吸可闻。
“捉鬼本来是道士的事情,我也没有那份心思给他们分忧。只不过,你若是想要伤害那里头萧宇承的性命,我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让穆鸢狠狠地皱起眉头:“怎么,他负了我,我都成了女鬼了还不能索命吗?”
男人却是摇摇头:“若只是索命,我不会拦着你,只可惜萧宇承身负龙气,寻常鬼怪不能奈何他,若是你去了也不过是个魂飞魄散,于我也没有好处。”
穆鸢盯着他,再次问起了那个问题:“你是何人。”
男人笑着看他,微微抬起了头:“我是镇守此地的万鬼之王,玄逸。”
然后,不等穆鸢做出反应,名为玄逸的男子就直接一把拦住了她的腰,飞身离开了瑞王府。
刚成为阿飘的穆鸢显然还对于这种人类无法做到的移动方式有些不适,微微往后靠了靠,愿意也不推开她,又把手臂加紧了一些,成了穆鸢此刻结结实实的倚靠。
等他们落回到地上时,穆鸢便看到眼前是一片开阔地。草长莺飞,花香缭绕。
早便习惯了住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头的穆鸢看到这种情景算得上难得,她松开了死死拽着玄逸的手,看着眼前的风景,一时间有些迷惑起来。
玄逸并不再抓着她,已经到了自己的地方,玄逸也不怕这只女鬼跑了,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臂,广袖飞扬时那银色丝线勾勒出来的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远处原本空旷一片的地方突然有了动静。
穆鸢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情境,地面一阵轰隆,而后凭空的就冒出来了个极华丽的宅院,红墙绿瓦,匾额高悬,上面是三个飘逸的大字:鬼王府。
“你这宅邸倒是直白招摇。”穆鸢看了身边的玄逸一眼,轻声说道。
玄逸倒是觉得有趣,再次抓了她的手腕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这女鬼怎的不怕我?”
穆鸢轻轻的哼了一声,倒不是因为不屑玄逸的话,而是因为男人身高腿长,走起路来也是快得很,穆鸢被她那么一扯脚下趔趄,只能把自己再次飘起来才算是掌握了平衡。
这次倒是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跟跟放风筝一样了。
稳住了身形,素鸢也有时间去回答玄逸的问题:“我本就死了,再糟糕能糟糕到那里去?”眼睛也瞥向了玄逸,那表情分明是再说,你总不能在杀我一次。
玄逸却是微微挑眉:“头回见到你这般胆大无知的女鬼,难道你不知,这世间没有被勾去地府的鬼怪,皆为我所管。”
这倒是穆鸢头一回说,虽然她创造了这个时间的不少人,还书写了他们的许多事,但却根本不清楚这里居然会有鬼怪,还有个鬼王,也就自然不知道那些精灵鬼怪的规矩。
对于她的沉默不言,玄逸也不介意,只管把她拽进了自家宅院。
这鬼王府端得上是气派非常,门庭走廊,花园庭院,处处都是雕栏画栋如同江南之景。
玄逸的步子也缓了下来,穆鸢便也有空伸手去摸摸,而后欣喜地发觉自己竟然可以触摸到这些墙壁花窗。
“你瞧着似乎很欢喜。”玄逸的声音依然低沉好听,如同空谷流水般清冽好听。
“当了鬼不都是摸不到东西吗。”穆鸢看到自己的葱白指尖轻轻的划过一个白瓷花盆,那种冰凉的触感让穆鸢不自觉得弯起唇角。
玄逸却又漏出了那种嫌弃的眼神:“你原本在的是人世间,那里的万物均是为人所拥有,而你现在是鬼,而非人,自然是摸不到的。这里则是我的府邸,你我同属一类,能摸到也不足为奇。”
穆鸢点点头,看上去依然是笑着的,只是心里那一点点刚起来的欢喜却因为玄逸的话消磨殆尽。
是啊,她现在不是人,而是鬼了。
跟着玄逸进了一处花厅,玄逸在一个朱红木椅上坐下,随意的依靠着身后的软垫,随意指了指一旁的低矮木凳。
穆鸢看了那个木凳一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后才面无表情的提了裙摆坐了上去。
如此一来,由于高度的落差,穆鸢必须要高抬着头才能看到玄逸的脸。
玄逸姿容俊美,眉目精致如画却丝毫不显女气,只是比寻常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气,眼角眉梢都带着鬼魅才有的风流姿态。他托着下巴,看着穆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若是有问题尽早问,趁着本王心情好,或许能告诉你。”
穆鸢也不予他客气,昂着头开了口:“你也是鬼,为何住在这种好像是人才会住的地方?”
玄逸冷哼一声:“鬼又如何,我喜欢过舒坦日子,没谁规定鬼王就要住在山洞里或者地底下,那是老鼠才会过的日子。”
穆鸢歪歪头,他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那你带我来此处作甚?”
“我能将你带来你该当对我说句感谢,若是将你留在瑞王府,只怕不是灰飞烟灭就是化为厉鬼,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结果。”玄逸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红木椅子的扶手,那双狭长的眉眼在微笑的时候却丝毫没有笑意,依然森冷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谢谢。”穆鸢说的十分顺畅,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说句话又不会少块肉。
她这般直爽倒是让玄逸微微眯了眯眼睛,道:“虽然我觉察不到你有过少真情实感,但这可以以后再说,时间还长,不急。”不等穆鸢说话,玄逸便道,“我抓了你,原本是不想让你坏事,我说过,那会很麻烦。”
穆鸢不言,从玄逸说的这些话里她也能知道那麻烦是什么。
萧宇承未来会是皇帝,对于这点穆鸢从不怀疑。为帝王者,用玄逸的话说,身上怀有龙气,轻易伤害不得。自己若是去杀他,只怕玄逸这个管鬼的也会惹上事端,徒生是非。
但若是让穆鸢就此放弃了去找萧宇承寻仇,穆鸢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她并非是圣母,对于别的女人的悲剧穆鸢或许会同情,还可能会落泪,但是却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帮人寻仇。萧宇承为了要扶正宋婉言而害死了宋璃,这就是宋璃与他的恩怨,与穆鸢说到底没有干系,撑死了穆鸢也就埋怨一下自己怎么写出了那么个渣男。
可穆鸢真的恨极了的,是她替宋璃死了一次,还是费劲巴力从现实穿越到书中的世界,既不是穿到了宋璃年少闺中,也不是待嫁新娘,而是正正好到了生孩子的时候!
生孩子就罢了,还要替她死那么一次,真的是倒霉到头了。现在死都死了,穆鸢也没有什么顾忌,自然是要去找萧宇承寻了晦气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