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倾天下

第二十五章 大考

一月过后,国子监一年一度的升学大考终于开始了。

学塾分六级,每级分六项,共分心性、史记、武术、绘画、骑术、音律,从最初的心性开始,每过一项,便会将成绩入册,通过的学子秋后晋升下一学堂,反而没有通过的只能等来年再次参加大考。

国子监的考试制度十分严格,只有通过大考完成学业的学子才能顺利毕业。

所以,看似偌大的国子监,白发老者与垂髫小儿在一起读书的场景并不罕见。

聂煜晨如今就面临第一项心性考核,通过,他便能参加下一轮史记,若通不过,则只能秋后加入庞大的留级大军了。

而赵之云此时也面临第一项考核,只是他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接受过完整的皇族教育之后才进入的国子监,他入学不到一年,如果此次全部顺利通过,便可顺利毕业。成为国子监历史上第二个天才!

至于第一个是谁,那就是聂煜晨的爷爷——聂擎天了。

残酷的大考之后,迎接众位学子的则是五天假期,五天时间,足以让学子们养精蓄锐,恢复元气。

聂煜晨却没有回家,成为了为数不多的“留校者”。

万籁俱寂,平日里热闹喧哗的国子监,今日却异常安静,只有蝉啼蛙鸣之声。

聂煜晨坐在池塘边,望着湖面上亭亭玉立的菡萏,陷入了沉思。

有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他头也未回,只淡淡说道:“张开硕,我看见你了,别又想把我推下水。”

张开硕脸色微红,好在有夜色遮掩,他大声答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无耻,只会在人背后使阴招。”

聂煜晨没有理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开分毫,他仍然望着湖面,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张开硕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聂煜晨这才注意到他还在身后,被打断心思的她心生不快,扭头瞪着他,口气不善:“与你何干?”

张开硕似乎已料想到他的反应,竟也不生气,反倒走过来,与他隔着几米远,坐在石凳上说道:“你能呆在这,为何我不能?”

“自便。”聂煜晨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

张开硕有些觉得无趣,刚才他远远看见他坐在这里,就走了过来,本是想像往常一样挖苦讥讽几句,但不知为何,那些话却说不出口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水边的风很凉,就连他都觉得有点冷了,但聂煜晨却一动不动,像尊石像般静静坐着。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只见他额间鬓角的发丝随着风轻轻舞动,睫毛很长,在她秀气的鼻粱旁投下深深的阴影,湖面粼粼的水波折射进他的眸底,像璀璨的水晶般流光溢彩。

然而他的唇瓣却像忍受着什么似的有些紧绷,弧形美好的下巴一如以往倔强地微抬,脊背笔挺,整个人散发出孤傲寂寞之感,似乎还有股淡淡的悲伤。

张开硕也不明白,为何会觉得他忧伤,但他就是觉得聂煜晨变了,没有以往的张扬舞爪,低调内敛了许多,但他却并不喜欢。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聂煜晨突然站起来,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等等。”张开硕脱口而出,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唤住他。

然而聂煜晨停下了,在等他的话。

硬着头皮,张开硕问出了想问的话:“是不是因为宋思明死了,所以你才变得如此反常?”

聂煜晨霍然转身,那双比满天繁星还要灿烂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别再来烦我!”

“果然!”张开硕从他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松了口气,他没有被她的恐吓吓到,继续说着,“宋思明是个好人,可他行刺大皇子和你,却不应该。”

“够了!”聂煜晨再也忍不住,朝他大吼道,“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就是有错,但犯了错就一定要死吗?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想过真的要伤害谁,他只是尽忠职守想守护‘暗卫’的秘密罢了。赵之云毫发无损地活着,他却死无葬身之地。他已经以死赎罪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他,连一丝尊重都不肯给他!”

张开硕没想到自己的无意开口,会令他的反应这么大,竟被他吼得怔住了,他本想反驳,但却在看见他眼角的泪光时,硬生生地住嘴了。

竟然哭了?

聂煜晨吼完这些话,立即转身就走,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张开硕还呆在原地,心底五味杂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聂煜晨伤心流泪,但却没有预想中幸灾乐祸的愉悦,反倒心脏有一瞬间像被阵刺般,淡淡的疼。

这是怎么了?

树影后方,赵之云长身玉立,他已站了很久,久到听完了他说的话以及看到了他转身离去时滴落的泪水。

他皱紧了眉头,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开。

这一晚,三人各怀心思。

然而翌日,聂煜晨却奇迹般地想开了,大概是因为在人前发泄了一通,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回去又大哭将难过宣泄了出来,所以当他睁开眼,打开窗户,见到阳光明媚的天空时,心中的阴霾像碎冰般渐渐融化。

金色的阳光透过长睫,在他的瞳孔里幻化出无数绚烂的光晕,空气中带着微微的青草芬芳,叶子随着微风摇曳,在地上洒落片片斑驳。偶有小鸟在枝头蹦跳,相互追逐,宛转啼鸣。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不因他的离去而改变。其实为了守护的信念而死去,对一名忠诚的‘暗卫’来说,或许是个完美的结局吧。

聂煜晨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宋阁主,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与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谢谢你。祝愿来世你幸福安康,不再为诸事所累,平凡而自由。再见了!

想通了,他也就不再难过,收拾妥当后,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少爷,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高进,见公子走了出来,立即过来关切地询问道。

出乎高进的预料,前几日一直胃口不好的聂煜晨立即说出了好几个菜名,都不带停顿的,“我要吃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麻辣鸡块。”

“好的,我马上去准备。”高进见少爷恢复了食欲,心中顿时喜悦,屁颠屁颠的就往厨房方向跑去。

“再加一个西湖玉米羹!”聂煜晨朝高进的背影大喊道。

“知道了,少爷!”高进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聂煜晨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了笑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他真的不应该再让他们担心了。

尤其是家里那个心口不一的父亲,也不知道他最近胖了还是瘦了,于是他决定,翘课回家!

说做便做,聂煜晨吃过饭之后便打道回府了,连国子监的放榜都懒得看。

可当红榜的成绩张贴出来后,很多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第一名是赵之云毫无悬念,可那个第二名的位置竟然赫然写着——聂煜晨三个大字!

莫说学子们了,就连老夫子都不敢置信,然而核对了数次,却不得不承认这结果是真的,没有半点弄虚作假的成分在。

然而,尽管成绩突飞猛进了,聂煜晨还是很不受老夫子的待见,因为升学之后的第一天,他就旷课了。

聂府。

“煜晨,平时当心赵之云。”吃着饭,聂卫凌突然对聂煜晨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聂煜晨抬头,不解的问道。

“有人向我禀报,赵之云经常深夜在你房间四周出现。”聂卫凌提醒道,“他的脑子很聪明,锦衣卫更是秘密护卫,你在国子监里,尤其要小心他。”

“知道了,爹。”聂煜晨听到这番话,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是他疏忽大意了,都没注意到赵之云的动作,想起那天在藏宝阁发生的事情,聂煜晨的脑子里突然燃起了一个念头:莫非他真的在怀疑自己的性别?

夜晚的天空下着朦胧的细雨,此时在盛安殿某处房屋内,却传来‘咚’的一声。

奢华的大床上陡然滚下一名女子,只见她衣裳不整,跌落在床脚边,骨头生生撞上了坚硬的地面,瞬间一片青紫。

但女子还来不及发出疼痛,头顶上便传来一声怒喝:“你是何人!”

站在床上的赵之云,同样衣裳不整,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暴怒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出巨大的回音。

“大皇子恕罪,奴婢是华妃娘娘送来服侍殿下的。”宫女吓破了胆,慌忙跪下,不停的磕头求饶。

“王管事,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赵之云一听是受华妃指示,立即下床大步走向门外,他猛然一把拉开房门,毫无意外的,王基铭正在门外安静的候着。

“请殿下息怒。”王基铭跪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他答道,“传华妃娘娘口谕,大皇子已到知情更事的年纪,所以华妃娘娘才特意送来宫中的女官伺候殿下。”

“荒唐!”不等王基铭说完,赵之云就怒不可遏地一掌劈在门扉上,门页立即化作片片碎木,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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